新手★★★★☆

瑞蒙卡佛,人生的前半部分,在失業、酗酒、破產中度過,妻離子散,貧困潦倒,

四十歲才逐漸在文壇嶄露頭角,卻只活到五十歲。

《新手》是他成功戒酒後的第一部短篇小說集,或許正因此,篇篇有酒,

連著幾篇酒後的脫序行為讓我有點疲乏想中斷閱讀,

但如同艾莉絲孟若短篇小說的神奇魔力,總讓人在不快樂的故事中能思考些什麼,

遂又一篇接一篇,幸好沒中斷、好酒沉甕底,「新手」這篇讓我哭了,

一對七十幾歲的老夫婦平凡、平淡、平安的愛情,

在這對老夫婦面前,誰有資格高談闊論愛情為何物?每個人都是Beginner……

隔天轉述給爸爸聽的時候,感動猶在、泣不成聲,面紙一張一張抽不停……

無怪乎書名取自「新手」,短篇小說的經典。

我在想:若不是瑞蒙卡佛早逝,留下的著作有限,絕對有資格與艾莉絲孟若分庭抗禮。

讀著這些堪稱光怪陸離、千奇百怪的人生故事,反觀自己此時還有可預見的幸福未來,我感到無比的滿足與踏實。

再奢求一點,如果我到七、八十歲,孩子的爸還能愛我如初如今、至真至深,那我這輩子也夠美好了……

 

【加拿大的大雁一生只結一次婚,而且很早就選定了自己的伴侶,然後廝守終生。

如果其中一隻死了或出了什麼事,另一隻絕不再婚。牠會獨自生活,或是繼續跟著雁群一起生活。

……形單影隻地跟著其他雁群一起生活,比獨自生活更悲慘。】

【那小伙子的車越過中線開過來,一頭撞上他們那時候,他知道他們完了,

那大概就是他在世上看見的最後一個景象了。他說其他什麼也沒想到,他的一生並沒有一幕幕在他的眼前經過,完全沒有。

他說他只覺得很難過,他沒能夠再多看一眼他的安娜,因為這美好的一生他們是一起走過的。

他筆直的向前看,緊抓著方向盤,眼看著那小伙子的車迎面撞上來。

當時他什麼都不能做,除了說,「安娜!抓緊了,安娜!」……

他躺在病床上,情緒低落,最令他沮喪的是他沒辦法每天看到他太太,沒辦法每天跟她在一起。……

他居然這麼離不開她,簡直是為伊人憔悴。他想念她到了極致,寂寞得不得了。……

冬天的時候下大雪,牧場裡什麼事也做不了,甚至好幾個月都走不出去,道路全封閉了。……

在那幾個寒冬的月份裡,既沒有人來,也無處可去。但是他們擁有彼此。這就是他們的全部,有你有我。

『那平常你們有什麼消遣了?』我問他。

他說,『我們每晚都跳舞。……我們有一台留聲機和幾張唱片。……

跳完舞之後我們就上床,窩在一大堆棉被底下,溫暖的一覺睡到天亮。』……

等他恢復到可以坐輪椅的時候,我和一名護士一起推他到他太太住的病房樓層。

那天早上他刮了鬍子,擦了乳液。他穿著浴袍和病患的睡衣,

他在輪椅上坐得筆挺,不過,看得出來,他非常緊張。我們愈接近她的病房,他的臉紅起來,臉上現出熱切的表情……

我把他推到病床左邊,她的手從被單底伸出來,整隻手藍藍紫紫全是瘀青。

他把這隻手捧在他的手裡,捧著吻著,他說,『哈囉,安娜。我的寶貝好不好?還記得我嗎?』

眼淚流到她的臉頰上,她點點頭。『我好想妳』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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