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後三日
2013/8/9 星期五上午,
爸爸、大姨丈和舅舅陪阿嬤到醫院簽了放棄醫藥急救同意書,
星期五晚上,媽媽照舊下班後準備去醫院,
但大阿姨和孩子們都在家,媽媽遂回家張羅晚餐。
2013/8/10 星期六上午,家悅家頤不想去醫院,爸爸上課去、媽媽整理家務中,
就在10:30~11:00探視結束後,阿公血壓急速降低,時候到了!
信佛教的阿嬤為了讓阿公留一口氣回家,就這麼搭救護車回來了。
媽媽和大阿姨趕緊帶著孩子回阿公家等待、同時傳簡訊給爸爸,
救護車到了、在家門口停留,
大阿姨端上煮開放涼的水讓阿嬤以棉花棒擦拭阿公嘴唇後再將瓷杯猛力摔地破碎,
媽媽和孩子們都第一次見識這佛教習俗。
救護車喔咿喔咿前往葬儀社,爸爸從課堂上趕回來了,我們騎車到葬儀社,
看到阿公被擺放在前,一名護士規律地按壓像幫浦的東西似乎是讓阿公的心跳慢慢到靜止,
大家重複唸著阿彌陀佛,13:40宣布死亡,家悅說拔管的時候他頭低低的不敢看。
兩點多了,爸媽帶孩子暫離會場外出午餐,
聽舅舅說來了一位師父大發雷霆阿公都死了吃什麼午餐,
但媽媽相信:阿公在世,一定會要孩子快去用餐。
原先預計助唸12個小時後才淨身入棺,但說星期日下午一點到三點是入殮吉時,
就這麼助唸到隔天中午12點將近24小時。
其間,爸爸、大姨丈忙著在阿公家清出一塊空間設置靈堂。
2013/8/11 星期日中午12點結束助唸淨身入棺後,開始誦經跪拜,
然後引魂回家繼續誦經跪拜,終於結束後,
媽媽問孩子:「想不想吃刨冰?」
吃完刨冰路經時家悅:「媽咪,你看那一家雪花冰,讓我想到阿公死掉前一天還帶我去。」
媽媽:「去吃雪花冰?」
家悅:「我沒吃,我不愛吃,阿公吃、我坐在旁邊等。」
好有畫面喔!難怪家悅紅了眼眶。
家悅繼續回憶,買湯包、打羽球……阿嬤買或舅舅教都願意,
「可是,阿公煮得麻醬麵沒人會煮。」
「媽媽可以試試看,或許味道有點不同,但一樣好吃。」
「嗯,要是阿公還活著,他沒工作的時候其實可以去賣麻醬麵。」
媽媽出嫁後這些年就這麼遺忘了阿公的麵食好廚藝,還有阿公來自澎湖的鮮魚料理超美味。
「寶貝,你想阿公是因為和阿公經常相處累積的愛,但你知道嗎?
阿公有多愛你們就表示他有多享受你和弟弟給他的陪伴。
如果真像佛教說的阿公現在去西方極樂世界,
那你和弟弟在他生前給他的陪伴就是阿公在那最美好的回憶。
可是我們對阿公的回憶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化,特別是你和弟弟年紀還小、愈長大印象會愈模糊。」
「妳有幫我們拍相片啊,大阿姨有用她的手機給我看。」
媽媽心想:除了相片,媽媽會記下家悅說的話,
在摸了阿公冰冷僵硬的雙腳,旁觀接下來的程序直到蓋棺再也看不見阿公安詳的遺容後,
家悅因為路經雪花冰店而湧上腦海的回憶,不過是六天前。
晚餐時,家悅天真地問:「是不是信基督教比較不麻煩?」
媽媽:「寶貝,媽媽不信教,在醫院死掉了也不用留一口氣回家,
直接把我送去冰櫃或火化,也不要買塔位了,把媽媽的骨灰灑到某個漂亮的地方就好。」
家悅:「山上嗎?」
媽媽:「好啊,媽媽還沒學會游泳,撒到海裡可能會害怕。」家悅笑了。
當晚躺在床上準備睡覺時,
媽媽:「寶貝,雖然媽媽不相信什麼助唸就能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但媽媽和大阿姨小阿姨舅舅還有爸爸姨丈都願意助唸,
那是因為阿嬤相信,媽媽是聽阿嬤的話讓阿嬤開心才做的。」
家悅:「那為什麼你在醫院樓梯要跟阿嬤吵架?」
媽媽驚訝著家悅細膩的觀察與心思:「那不是吵架,
媽媽情緒激動是因為阿嬤竟然要讓阿公一個人在醫院等待奇蹟……..」
媽媽想起事發第一晚回家時,
邊幫家悅洗澡邊說:「寶貝,如果是媽媽躺在那裡,就算媽媽沒有意識不能說話,
你們也要知道媽媽全世界最愛最愛你們兩個。」
後來阿嬤不願拔管想等待奇蹟,
媽媽說:「如果媽媽已經像阿公那樣(昏迷指數2、存活機率0),
你們要盡快把媽媽身上所有管子拔掉,讓媽媽漂漂亮亮的死掉。」
家悅又想到:「媽咪,那棺材呢?」
媽媽:「簡單的木板就好,因為棺材連人一起推進去火化,再漂亮的棺材也是燒成灰。」
其實,這次阿公過世,提醒了媽媽跟家悅聊聊關於死亡及後事。
2013/8/12 星期一爸媽都請假,為了讓阿嬤好好休息,但阿嬤一早就外出看塔位買骨灰罈,
媽媽、大阿姨和舅舅合力把樓上樓下的冰箱清空,一大堆冰到腐爛發霉的食物,
媽媽想著阿公阿嬤這樣市井小民不為人重的生命韌性真強,
大阿姨一家南下了,我們買了素食麵回阿公家跟舅舅一起午餐後,
等兩點垃圾車來,爸爸、舅舅、媽媽和阿嬤要出動四個大人才倒掉所有的廚餘垃圾。
終於回到自己家了,媽媽幫阿霸洗澡、拖地、洗衣……回復一切。
接下來就等頭七和告別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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